小升初博弈白热化 择校引发产业乱象

7月19日下午，省城某炙手可热的民办初中教学楼外守候校长的家长们。

　　继本年度小升初政策7月18日出台之后，7月23日，省城公办初中学位划片分配正式启动，部分一类民办初中开始发放通知书，明里暗里的小升初择校博弈随之渐入白热化阶段。

　　虽然省城取消 “重点学校”名头已有多年，但几乎所有小升初学生家长脑海中，都有一幅指向明确的重点中学示意图。无论是因为住得离名校不够近，还是因为自己不够神通不够努力，让孩子无辜地输在任何一条起跑线上，家长们都不甘心。年复一年，焦虑的人们在对优质教育资源的争夺中，不期然造就了一派别有洞天的产业乱象。

　　“证书热”火了培训机构

　　近年的小升初择校竞争中，最先安全着陆的，总是数量很少名气很大的一拨神话般的“牛孩”。在小学生涯尚未结束的四、五月，甚至三月，他们便凭借厚厚的获奖证书和“成色”上好的各类竞赛奖牌被名校私下点招。这些孩子通常最晚四年级开始在有实力的校外培训机构接受奥数、语文和外语训练，随后开始参加各种竞赛，收获各种证书、奖牌。这些孩子中，不少人同时在两个以上培训机构报班，每逢周末和假期，家长带着孩子集体穿梭于从一家培训机构到另外一家培训机构的路上。老师教学风格不同是次要，重要的是，实力雄厚的民办培训机构多有为名校挑选和输送人才的功能。校外培训机构的受欢迎程度，与其向名校推荐学员的成功率成正比。报班便是占“坑”，多报一个班，便多一个机会。

　　有家长透露，能拿到当地培训机构杯赛金奖和几大国家级杯赛重量级奖项的“牛孩”，省城几所名校的分校通常会第一时间争相伸出橄榄枝。而在数以万计的学员中，这样的“牛孩”廖若星辰，绝大多数孩子则在初赛、复赛后黯然止步。

　　在证书、奖牌之外，校外培训机构提供的漂亮成绩单，对渴望把孩子送进名校的家长也有相当大的吸引力。小店区某小学教师林某告诉记者，每年春夏之交，她所在学校的毕业班，都会出现在某个下午全班近半数同学集体要求提前离校的现象。这一天，定是附近某品牌培训机构举办推优考试的日子。孩子们急匆匆离开课堂，一出校门便会被各自的家长火速送往考场。语数外三科考试结束后，不日便会有一份名单出炉，并递送到小升初学生和家长普遍向往的几所名校招生人员案头。

　　连续多年，省城教育部门出台的小升初方案，一直坚持“免试、就近、划片、分配”的基本原则，严禁各初中学校私自组织文化科目的选拔考试，而各初中学校对优质生源的渴求也一直存在。此种情形下，社会培训机构的这一做法可谓双赢之举——培训机构代初中名校筛选生源，名校又成为培训机构日后招生的绝佳广告。经过数年运营，这种双赢模式在一些培训机构与名校之间渐渐趋于稳定：培训机构请名校教师代出考题，名校则通过培训机构出面，召集“牛孩”家长开会，网罗优质生源。林老师回忆，在她去年任班主任的毕业班里，八成以上孩子在外报有奥数、作文、外语或文艺特长类辅导班，寒暑假报班率则接近百分之百。保守估计，多数孩子年报班费用不低于3000元。

　　5月中旬，漫无目的蹲守在某名校分校院内的几位家长略带自嘲地表示：“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的，多半孩子比较聪明但奖牌成色不够，接触奥数比较晚是主要原因。”“听说了吗，2014年起奥数省赛区一等奖不再享受高考加分。”家长们关于奥数的交谈中，总是有着解不开的纠结。究竟是谁，让学习变得如此功利？

　　“GX费”造就教育黑市

　　7月18日20时40分许，随着省城某名校民办分校所在小楼卷闸门“哗啦”升起，一群在夜色中蹲守多时的家长顿时精神一振，数秒钟后，原本三五成群或立或坐的男人女人们，将刚出门的校长层层围住。忙乱中，家长们尽可能清晰地报上自家孩子的姓名和拿得出手的奖项，尽可能谦卑地提出自己的请求或者疑问……可怜天下父母心！

　　也是在这一天，太原市教育局公布了今年的小升初分配方案。基本原则仍是“免试、就近、划片、分配”、“公办不择校，择校到民办”。对多数仰慕名校却无望划片进入的学生家长而言，显然，前者是一堵墙，后者是一扇窗。墙太高，窗太小，想要破窗而入的人，又实在太多。

　　论坛、贴吧、QQ群，是许多小升初学生家长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在某知名网校太原分站小升初频道家长论坛，记者看到一则发表于去年11月下旬的“精华热帖”，题为“揭秘太原重点初中入学所需费用”。表格中19所公办、民办一类、二类初中，对应的入学费用均分为众人皆知的“学(择校)费”和欲语还休的“GX费”两部分。其中10所公办学校学费为零，“GX费”从4万元到20万元不等，9所民办初中择校费分为17100元、20100元两个水准，“GX费”从4.5万元到“14万元左右”不等。有家长惊呼：岂不是把一套房的首付都捐了？！

　　7月20日，今年的小升初家长吕先生告诉记者，据他了解，网上热传的关系费数目并不夸张。去年他的同学逯某的儿子小升初，经历一次被“闪”之后，最终有惊无险进入时下最火的一所名校的分校，所花关系费达15万元，高于表格中所公布的数字。“不过也不尽然。既是关系费，花钱多少与下手早晚和关系亲疏是成反比的。”吕先生补充，“同样是这所学校，我一老乡只花3万元就轻松搞定了，也有花出去8万元，最后也没办成的……”

　　值得一提的是，经营医疗器械的吕先生在绝非花不起‘GX费’的情况下，最终为女儿选择了一所并不十分热门的寄宿制民办初中。他说：“我看中寄宿制学校的孩子周一至周五的时间利用率高，我女儿是个普通孩子，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大笔关系费，如何流入地下教育黑市？今年6月初，记者曾以小升初学生家长的身份加入一“包小升初”QQ群。群主名叫“心有灵犀”。在记者说出两个目标学校后，“心有灵犀”分别报价8万元和5万元，并表示，他有绝对资源，去年办过几个，都成功了。如果不放心，可以办成之后再付款。当记者提出费用过高难以接受时，对方迅速抛出一行字：“我这里是全市最低的了，不信可以找其他人打听一下！”记者随后提出几个关于交易方式和费用流向的问题，“心有灵犀”答至一半突然停下，几秒钟后，记者的QQ号码被移出群外。

　　因为“资源”，小升初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一年一度的饕餮盛宴，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是在“坑爹”与“坑孩”之间的两难选择。

　　“学区房”成为热炒概念

　　今年5月，省城某一类民办初中初一年级某班主题班会上，班主任刘老师请班上同学配合其完成一项调查。“同学们中，有因为你来这里上学，全家在附近租房居住的，请举手！”一时间手臂如林；“搬家后，有家长因为上班太远没法按时回家做饭而不得不辞去工作的，请举手！”一些手臂收了回去，一些仍然静静举着；“家长为了方便接送你，专门学了驾照的，请举手。”另外一些手臂从各个方向升了起来……

　　程女士的女儿，是这次调查中将手臂从头举到尾的一个。42岁的程女士原在河西一企业工作。去年小升初时，孩子经由一家培训机构推荐，被位于小店区的一所民办初中录取。为此，程女士举家南迁，从河西搬到学校附近一小区的出租房。半年之后，经不住每天上下班往返四五个小时的奔波，程女士在小病一场后，接受丈夫劝说辞去了工作。接受记者采访时程女士说，辞职后，家庭收入减少了近一半，而自己租住的房子因为沾了个“学区房”的边儿，租金仍在“噌噌”地涨。90平方米的两居室，年租金去年15000元，今年已经涨到了18000元。加上物业费暖气费等开支，一年足足多支出2万元。而据她所知，孩子所在学校院内某单位的宿舍楼，因为与教学楼仅数百步之遥，一套一百平方米左右的三居室，年租金竟达到了3万元至5万元。

　　家长围着名校租房购房，房地产开发商围着名校买地建楼，更有实力的地产商，则直接邀名校入驻未来的小区。择校热催生的“学区房”概念炒作，无处不在——2011年8月，省城某名校与某企业集团签署教育合作协议。据称，该集团太原公司一期业主入住时，业主子女即可入合作名校的新校区就读；2012年7月3日，太原某新建高档小区内的配套中学与省城另一名校举行了交接仪式，据称今年9月将正式开学；而在此前，省城已经有了两家高档楼盘项目成功邀请知名小学入驻小区，或在小区开办分校的成功案例。

　　采访中，一位家长对此提出质疑：高档楼盘业主子女直接上名校，是否有悖教育公平？以商业目的为出发点的地产与教育联姻，在楼盘销售完成后，是否能够天长地久，谁来监督和保证这些学校未来的正常运营？

　　陪伴孩子站在小升初的十字街头，有人平平淡淡，有人焦虑不安，有人欢天喜地，有人愁眉不展。其实，哪个方向通向的，不是一样的未知？彼之蜜糖，吾之砒霜。适合的才是最好的。也许若干年后，当每个孩子都有满意的学校可上的时候，留在我们记忆中的此时，不过是一段淡淡的回忆——那些年，我们一起开过的家长会；那些年，我们一起送过的“GX费”；那些年，我们一起赞助过的课外班；那些年，我们一起蹲守过的一类重点…… （记者 戴晓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