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您还记得吗……

榕树下浪漫心旅　

　　妈妈，您还记得吗……
　　妈妈，今天是您女儿的生日，您一定比女儿还记得清楚吧？要不是放着暑假，您提示的电话一定又在时时尾随着女儿。可您是否还记着女儿人生旅途中，您幸福着女儿的幸福、痛苦着女儿的痛苦、荡漾在女儿年轮尘埃中那浸透着母爱的故事？
　　　　　　　　　　　　　　　　　
　　妈妈，您记得吗？女儿读一年级第二学期的时候，老师要求我们学写软笔大字。只上过几天扫盲班的您，拿起毛笔，在那白麻纸上端端正正写下了“大、小、多、少”四个玲珑俊俏的大字，并要我学着您的姿势，一笔一画仿着写，您看我写得不好，还手把手地捉着我的手来练习，冬去春来，寒来暑往，在您的指导下，“六一”书法比赛中，女儿竟然获得一等奖。老师看到我取得的好成绩微笑着问我：“在家里有人指导你吗？毛笔字写得很出色？”我不带半点谦虚地说：“是妈妈指导我的！”当我把红红的奖状捧给您看时，您无法抑制的自豪，凝聚在实实在在的微笑中，还不住地叮嘱我：“好好努力，将来咱们家过年的对联就不用发愁找人写了！”我用劲地点点头。有您的鼓励，我始终没有放松对毛笔字的训练，小学还未毕业，就远远超过了您的笔迹，这时的您仍在鼓励我：“有出息，说不定，将来还真的能写对联呢！”踏上工作岗位的第一个新年来临时，我和老师们忙碌完学校的春联回到家，利索地为咱们家写了第一次对联，您也品味到了不因写对联求人的快慰。新年里亲朋好友络绎不绝时，您兴奋地逢人就说：“这是我们家芳芳写的春联呀，还行吧！”
　　　　　　　　　　　　　　　　　
　　妈妈，您还记得吗？那个赤日炎炎的暑假里，那天早上，我一如既往早早起来跑到离家五里远的大山上给咱们家那块玉米田锄草。头顶着火似的太阳，再加上干活的用力，浑身上下，活脱脱一只落荡鸡，我耐不过这蒸笼似的煎熬，不停地扇动草帽驱赶着热魔，突然，远处那丛林遮掩的山路上闪出您的身影，我不解地注视着您娇小的身子兴匆匆由远而近，一如战斗中情报员神秘机敏完成任务的模样。当您也发现女儿正对视着您时，您举起那张红红的入学通知书挥舞着激动地喊着：“芳芳，入学通知书下来了！入学通知书下来了！”那份兴奋和幸福，就像是自己被录取似的。我放下锄头，穿过青青的禾苗跑向您，您头上的汗珠像珍珠似的不断往下滑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芳，师院来通知了，快快看准备些什么！”说着双手小心翼翼把那张通知书递给了我。我一边为您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心疼地说：“妈呀，这点小事中午回去不就知道了，您还顶着老大的太阳跑这么远的路来报喜呀！”“谁说这是小事？是关系到你一生幸福的大事哩！快念念！”待我把通知书一字一句读了两次后，您三步并作两步把那锄头扛在肩上，拉着我说：“不干了，书总算没有白读，总算走出这片黄土地了！我们回家！”我接过您肩上的锄头，一前一后和您走在那崎岖的山路上，您边走边细数着我离家所带的东西，我的心顿时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在您的身后不住地回望那青山、那田野，用心端详您那纤弱而又敦实的背影，想着从此就要飞出这片生我养我的黄土地了，飞出那弥漫亲情的巢穴了，心中泛起淡淡的忧伤。您似乎也感觉到了女儿离家时的留恋与伤感，回过头来用果断的语气说：“这大山里有什么好？一年到头总离不开与这黄土打交道，有一份工作，不用愁吃愁穿，活得多滋润！”您说是那么说，您对这片黄土地的眷恋能骗过女儿的眼睛？要不，姐三番五次地接您到城里去住，您总是说山里空气好，那几亩薄田离不开自己的照管，不是理由的理由拒姐于千里，可谁也知道您是舍不下这大山，放不下这片黄土地呀！
　　　　　　　　　　　　　　　　　
　　妈妈，您还记得吗？那个寒风凛冽的冬天，您眼疾严重需要手术。您把姐、哥、小妹都通知后让大家守在您身边住院等待医治，唯独没有告知我。当小侄儿问及您时，您语重心长地对小侄说：“你二姑工作忙，除了校长事务还有一邦学生的功课，她的心已经够累了，就不要再给她加重负担了，让她安心工作吧！”懂事的小侄，当手术就绪后，还是忍不住在下午放学的时间给我来了电话。我飞也似的跑回家带了几百元现金，打车火速向医院飞去。到得病房，您在儿女孙儿们的簇拥中，两只眼睛被那雪白的纱布紧紧包裹着，那时的我，一声“妈”还没喊完，眼泪就像雨天里的珠帘，一串串滑落下来。您知道是我去看您了连连说：“是谁告诉你的？我特意不让你知道的，一个外科小手术，还用惊动这么多人吗？他们的工作都不及你忙，你说你风风火火地这么冷跑来干什么？”当我硬要坚持着晚上陪您时，您突然收敛了所有的温柔，严厉地说：“晚上谁都用不着，有大姐一人少作照看就可以，其余的人都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我知道您的个性，自己谋准的事情，谁都甭想拨回，只好给您留五百元返回。谁知您不让女儿出力，也不让女儿出钱，并说孩子们的钱谁的也不花，您自己出得起。
　　和您告别后穿越那灯火辉煌的街道，寒风一阵阵袭来，豆大的沙粒不时地从脸上划过，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心中的温暖就像沐浴着春风。

妈妈，您还记得吗？那个新年的初二，您的三个女儿、女婿、外孙都去给您老拜年了，您好想借机和我好好拉拉家常。可恨的是那些酒鬼，没完没了地斗酒，马拉松的午餐一直延续到太阳下山，醉倒的就有三人。忙活着酒事，我们哪有机会能坐下来。那天您说什么也不让我回去，要我陪您住一夜，我知道那是您想让女儿听您唠叨的呀！可面对大醉的丈夫，我还是回去了，同时也答应您元宵节前一定再回去看您。
　　那是正月十三的下午，我忙里偷闲，特意去陪您住一个晚上。到家后，已是掌灯时分。您把新年里最好的菜食全拿了出来招待我，可我这个小姐身丫鬟命的女儿，除喜好吃点简单的植物菜食，其他美味佳肴，从来不去沾边。吃过一顿简单但味香的晚餐后，您给女儿端来了各种各样的水果，一边削皮，一边打开了那尘封的话匣，您讲起了自己创建家业的艰辛，讲起了爸走后守候这个家的不易，讲起了在您这棵大树下派生出来的每个子家庭的喜乐忧患，我默默地用心地聆听着您的倾诉，一种自责、愧疚油然而生，您的话好绵长、滔滔不绝，那是您心中多年来的积淀始终没能好好发泄呀！如果我能常回家看看，您的话不会沉淀得这样厚重吧？哥一向喜欢时事政治、关心国家大事，想借这个机会和我聊聊，总打断您的话：“别总唠叨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人的耳朵都听出老茧了！”您哪里能听得进哥在说什么，家乡近年来发生的一些新鲜事，一件件历数着，就这样左耳进，右耳出，不知不觉已过午夜。这时的哥要您别说了，和我少聊聊，您执意对哥说：“回去睡觉，芳芳累了，要休息。有话明天再说！”哥无奈，只好极不情愿地回去睡觉了。
　　躺在床上，我尽力在记忆中寻找睡在您身边的夜晚，翻箱倒柜了半天，出嫁后还真的是难以找到痕迹，怀着深深的不安我终于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太阳高高地挂上天空，缘于单位里的元宵活动，我只得匆匆赶回了。那天上午，您一直把我送到一公里外的汽车站，我上车后紧紧盯看您，您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美丽的雕塑眺望着汽车奔去的方向。尽管我一再挥手，喊您回去，可您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我在水泄不通的公交上，偷偷擦着眼泪，暗暗告诉自己，心旅呀！留些夜晚给妈吧！尽管悔过莫及，直到今天，还是没有再给您留过一个倾诉的夜。
　　　　　　　　　　　　　　　　　
　　妈妈，您还记得吗？那年我不幸遭遇了一场重病，水不想，饭不思，整个人下架得就像头剔肉后的羊架。单位领导硬是不让我上班，让我休息下来好好检查治疗。病情严重到什么程度，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只是领导的认真让我觉得好害怕、好担心。其实那时，更担心的是您老。从来没有对女婿说过高声话的您，严肃认真地说：“你们家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给芳儿看病，钱花多少不用愁，要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大夫！”说来也就是怪，三番五次的检查，几家大医院的诊断都是一个结果：一切正常。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可我照例是胸腹憋闷，喝不得水，吃不得饭。丈夫坦然地说：“都是工作忙得透不过气来，伤元气了，到娱乐场所放松放松就好了！”婆婆也没有了那份热情，淡淡地说：“得病疾风暴雨，去病分厘毫丝，慢慢养着就好了！”烧不到谁的手指谁不疼，您怀疑大夫的诊断，爬山涉水去讨求偏方；您怀疑是中邪，单身独马求“老人家”暗暗私访；您以为是经济拮据，把自己几十年来积畜的一点仅有拿来让女儿治病。您三天一来，两天一看，不开眼的婆婆，感觉到了同一称呼下表现出来的爱的不等，每每看到您步入家门，原本就很少阳光灿烂的脸，顿时阴云聚拢，更可恨的是还会阴阳怪气地冲您来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医院检查都没毛病，慢慢养着就是了！”这话说给别人也许无动于衷，可说到您耳朵里，火气不打一处来：“人都瘦这样了，慢慢到什么时候？这人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我不客气！”一向霸道严厉的婆婆也只能无言以对了。
　　好人还真是一生平安，经历过半年的折腾，我的身体居然恢复了，当女儿带这个出乎意料的喜讯去看您时，那个中午，从来与酒无缘的您，竟然高兴得喝了三杯白酒。
　　　　　　　　　　　　　　　　　
　　妈妈，您用爱为女儿编织的故事，就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晶莹闪烁，那故事的内容，您真的还记得吗？
　　　　　　　　　　　　　　　　　

编辑：jy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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