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9个月就因小儿麻痹症而残疾的陆永康,20岁时就成为贵州农村一名小学民办教师,从此开始漫长的跪着教书的生涯,他“跪着授课36年”的事迹感动了中国——在央视给这位感动了中国的残疾老教师颁奖时,著名相声演员侯耀华“咚”的一声跪了下来,他说:我知道要给您颁奖的时候,我只想着一件事,您跪了36年了,今天我应该给您跪。我代表所有的孩子们,说一声谢谢您陆老师。
膝下有黄金,“跪”是中国人表达谢意、歉意或敬意时最浓重的一种方式。面对一个跪着授课36年的老教师,一个用自己残疾的身躯力撑着凋蔽乡村教育的人,你无法站着颁奖,你无法不下跪。侯耀华这一跪所以被许多观众称为“史上最感动人的颁奖动作”,所以让人感动,主要是这一跪深深地代表了我们这些旁观者对那位老教师的敬意、歉意和谢意,这一跪能减轻一点儿我们对那位老教师的歉疚感,能表达一点儿我们的谢意,能让我们被那跪着的双腿和沉重的奉献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胸口稍稍舒展一点。任何一个善良的中国百姓,当面对这位“跪着授课36年”的乡村残疾老教师时,面对这种悲情的教育苦难时,一定都会产生“跪”的意识。
沉浸于侯耀华的“跪”带来的感动中时,想起了在电视常看到的场景:许多地方举办盛大的“助学扶贫典型表彰大会”,地方领导和教育官员黑压压地坐满了主席台,助学典型们一个个上台讲述他们感人的助学故事,然后是领导们轮流总结发言,最后领导亲自给典型们颁奖,勉励他们继续发扬这种助学济困的高尚精神云云——每每看到这种场景时我都觉得非常悲哀:教育官员怎么好意思昂着头参与这样的活动,怎么有资格以领导的派头给助学者颁奖,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勉励助学者继续助学?教育资金有如此大的缺口,那么多孩子需要民间助学才能继续上学,这正是政府的失职和教育部门的缺位所至,官员们面对那些可敬的助学者时,应该存一份羞愧歉疚之心,存一份欠债敬畏之心,存一份“本职工作没做好却要麻烦公众”的不安之感。看到今天侯耀华“跪着颁奖”的新闻后,我更觉得,那些教育官员没有资格站着以“恩赐”的姿态给助学者颁奖,而应带着歉疚和谢意跪着给他们颁奖。
针对前几天有教育官员自夸“中国高等教育在国际上属于比较先进水平”的论调,前几天有朋友撰文称官员应带着一点“羞耻心”办教育;我想,面对我们教育中许多苦难和奉献者,教育官员还应有“跪”的意识。全世界目前有170多个国家都在实行义务教育制度,其中只有中国的义务教育还需要收费,没有理由不跪;因为教育投入的不足,许多农村代课教师好几年都拿不到工资,但他们还任劳任怨地坚持在工作岗位上支撑着凋蔽的乡村教育,没有理由不跪;10年间我国大学学费猛涨约20倍,一个本科生4年的学费相当于一个贫困县农民35年的收入,不少孩子因为学费的高昂上不了学,兄弟抓阄上学,姐姐卖身助弟上学,父亲卖血挣学费,没有理由不跪。侯耀华和许多善良的百姓对那位残疾老教师“跪”的意识是一种道德的敬意,是表达一种公民的道义感;而对教育苦难负有责任的教育官员是在权力角色中有责任对那些苦难承受者和无私奉献者“下跪”,表达某种失职的歉疚。
可从教育部门前段时间无情地清退代课教师,教育部发言人训斥“媒体动员社会助学”为无知,有官员动辄自夸“我们的高等教育如何先进”可以看出,这些人缺乏对教育问题基本的愧疚意识,何谈“跪”的意识?(王涛)